今天开始改头换面

乌云的背面是阳光

【假想】妒(终)

是 @食梦貘 的故事,前文点: 妒(5)

为什么会是我写,个中缘由放到文末



/

他整个人还有点恍惚,落眼看什么都是铺天盖地的红。梳妆镜里的人像像是散光的两个影子四处游离,就是对不上。他盯了半天,才终于在一声声呼唤中回过神来。


“……哥……响哥!”


镜中游离的两个影子合到了一起。


李响一抬眼,对上叫他的化妆师:“欸?”


“妆画完了,直接去候场吗?”


“哦。是啊……”


化妆师在镜中对他笑笑,退到一边收拾工具。李响匆匆起身,方才坐着,身上那条红裙的下摆都堆在一起,粗粒的布料蹭得皮肤发痒。


“响哥这样也挺好看的。”


“嗯?哪样?”


“就是,不上戏曲妆,像现在这样画一画,也很美啦。”


“这叫美人在骨不在皮,要不让响哥演虞姬呢。”朱凤伟笑嘻嘻地在旁边插话,说着便从隔壁的化妆台前起身。


今晚的演出不用做造型,朱凤伟的打扮显得很“随意”。少了舞台上铁汉柔情的霸王,扎着丸子头的人依旧是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大朱。


李响四处张望:“迦哥呢?”


“先过去了,叫我等等你。”


“干嘛还要你等我?”


“嗐,就等等呗,反正我俩速度差不多。”


就算不上戏曲妆,李响的妆造依旧是他们仨之中更为复杂的一个。


他没想到刘迦会溜得这么快,原以为他们之间那道死结算是理顺了些,结果倒未必如他所想。


李响淡淡然朝门口努嘴:“走吧。”




正式演出比他想象中结束得更愉快。


当晚节目播出的画面与现场的表演并不是同时进行。他们上午刚在剧场里结束了拍摄录制,那时仨人穿戴着完整的行头,活像是画出来的人一样。


舞者一旦站到台上,总是有无限的生命力自体内恣意生长。哪怕是身旁一路跟下来、看过他们好几场排练的编导,在正式录制时依旧看得屏住了呼吸。


“虞姬初登场时,那手一遮,眼睛露出来的样子特别美,就算只看着监控器都看醉了。”


李响下场后,小助理无比兴奋地对他说道。李响只是喘着气,虚虚地指指自己的羽绒服。小助理回过神来,立马给他披上,俩人一前一后向后台走去。


“辛苦了,”杨老师对着他们说道,“最要紧的一环过去了,晚上演完咱们就结束。”


李响笑笑:“真有点舍不得。”


“那下次一定再叫你来,”杨老师笑嘻嘻地拍拍李响的肩膀,“这么多天看下来,这场完成得最好。还是跳高兴了吧?”


“那必须是。不过我也没想到。”


讨论逐渐进入尾声,他们脸上还带着妆,到晚上的现场演出时得再重新画。


去往化妆间的路上,刘迦和李响反而落在人群的尾端。李响悄悄瞄了他一眼,却发现刘迦左右挪着眼神偷偷看他。


李响噗嗤一笑:“你这样太怪了。”


刘迦转过脸,眼神疑惑又懵懂:“啊?”


“你怎么能顶着刘邦的脸做出这么呆萌的表情的?”


“大概是还有点懵吧,”刘迦尴尬地笑了一下,眼神没有了台上的凌冽,像是个迷茫困顿的人,“……你刚才叹气了吗?”


“谁?”


“你。不,虞姬。倒下的时候叹气了吗?”


“开什么玩笑,我都死了。”


刘迦看了他一眼,极轻地说了声:“我以为你叹气了。”


李响倒在羽毛里时闭上了眼睛,红色的羽毛却落在了眼底。他亲身出演了一曲英雄悲歌,红绸红羽自头顶泼墨似得落下,那样的场景怎么都在眼前挥之不去。


他没办法跟刘迦证实自己到底有没有叹气,被威亚吊起来的时候居然觉得身体很轻。人,音乐,色彩,都离他很远。直到演出结束,双脚踩到地面上,李响才察觉自己的后背挺得笔直,生疼,覆了一层细密的汗。


他可能是叹了吧。叹英雄悲歌,叹红颜易逝,叹不可言明。


他叹就叹了,不想自己心里的几声叹息,到头来还是会被旁人听去。


李响侧过头,从嘴角生生扯出一个笑。落幕后的虞姬,娇俏得像是从冬天里盛开出桃花,叫人乱了心迷了眼忘了情。


刘迦不知道他为什么笑,一时又呆滞。李响表现得像个合格的搭档,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迦哥,晚上一起演吧。”




对舞蹈他们向来是认真的。虞姬倒在漫天的红羽上,气浪卷得羽毛飞扬起来,红得像一根锐利的针,强有力地穿透了时空。


刘邦到底有没有为美人的逝去而叹息,他无从得知。刘迦只知道,他叹了:面具合上脸,红光透过面具的间隙,他叹了;美人自戕,霸王无声怒吼,他叹了;飞羽四扬,如浪花般从侧面一波波没过他的脚面,他叹了。


他像一座雕像,一道光影;他是留到最后的胜利者,也是孤独的游离者。斯人远去,却依旧耀眼。而他只是一个看客,看客无法独自闯入他人的世界,他便遵从着这条规矩,没想过要越近一步。


晚上的现场演出要更顺利。候场时李响就站在他身边,刘迦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,反而不敢多看他一眼。保持着李响样貌的虞姬,没有娇俏的戏曲妆容掩盖,清透的目光反正更让他不敢直视。


李响倒并没说什么。刘迦用余光看到他在原地踱步,想来是他怕冷。李响总是很怕冷,虞姬的服装单薄,算是候场时的大挑战。


但他在舞台上又是看不出一丝破绽的美丽舞者。


刘迦跟他没有对手戏。李响跟朱凤伟成了最默契的搭档,而他游离在这出旷世悲歌之外,只能感受到脚边的红羽颤动。抛下所有情感,刘迦演成了刘邦。


谢幕的时候他们听到底下观众的欢呼声,这最后一场舞刘迦跳得酣畅淋漓,思绪归位,可心还沉浸在舞蹈里。他一侧目,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李响。这个李响他很熟悉,之前所有的演出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李响站在他的左侧,这次不该落下。


刘迦的眼睛朝向李响看,李响注意到,便主动向他伸手,越过朱凤伟走过来。看,李响总能知道他的想法,就算演绎英雄美人的不是他们两个,李响还是接住了他的期待。


他总是会在恰当的时间走到他身边,熟悉的双手没有一丝犹豫地紧紧相握,在世间所有的祝贺声中低下头去。




从台里出来的时候已接近凌晨三点。先前排练天天熬大夜,每次回去总觉得昏昏沉沉,今天却难得得清醒。几个相熟的小年轻提出要直接夜游到天明,刘迦和李响对了一眼,李响看他时目光软软的,不像是想去夜游的样子。


“你们好好玩,我们就不去了,”李响抢话道,又看向刘迦,“我饿了,点个夜宵回去?”


刘迦顺从地点点头:“我陪你。”


李响喜欢吃饺子,他们干脆点了三份不同口味的,刘迦想了想,又要了份小米粥。


李响的胃总是时好时坏,好几次杨老师跟大家讨论舞蹈,刘迦无意间看到李响的手轻轻抚着胃部。他的脸上总是认真听讲的样子,但刘迦猜想,他紧蹙的眉头下,那份严肃不止出于对舞台的认真。


“刘邦看虞姬也分神。”


他说不好是分神还是太过专注,李响在身边的时候,他总会忍不住看他。


先前几次都是跟着大部队在休息室吃的夜宵,排练这么多日子,这可能才是俩人第一次单独吃次饭。虽然也有休息室里偶然的独处,以及许多次开始冷掉的盒饭。


回了酒店,李响将房间里的桌椅搬到窗台下,食物冒着热气,扎紧的塑料袋上布满了水雾。


一开始他们吃得还算沉默,刘迦把小米粥打开推到李响面前,他却摇了摇头:“不喝。”


“喝点吧,暖胃。”


“你喝呗,就拿了一只勺呢。”


“给你拿的,你胃口好。”


“就想说我吃得多呗。”


“你要这么说,也没错。”


“嘿。我吃多点怎么了?那跳舞多累啊。”


刘迦笑笑却没接话。李响端着喝了几口小米粥,那底下还挺热,粥炖得糯糯的。李响咂摸了两下唇,刘迦又塞了口饺子进嘴。


“上次我们在酒店吃夜宵还是喝的啤酒,这才多久,就变得这么养生了。”


“上次是哪次?”


“你忘了?”李响眉毛一挑,嘴角还沾着湿润,“海南,看烟花的那次。迦哥你是不是记性不好?”


倒不是记性的问题。他总会记得李响唇角的湿润,烟花下他清亮又落寞的眼睛。他曾不止一次回到那个夜晚,但每一次的感觉都算不上好。


“跟今天晚上挺像的。”


“你说那时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能不像吗。你在,我在,演出结束,明天又是新的一年。”


“我……”


“打住啊。你可千万别再说那种话了。”


“……嗯。”


筷子在白色的面皮上戳了一下,李响并没有把饺子夹起来送到嘴里。他不想跟刘迦变得只能掰扯些旧事,话开了头说得却尽是些困局。


“我有时候也会想,回学校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……每次看到学生们努力的样子,我就觉得又看到了一个舞蹈新秀诞生。”


李响愣了一下,不知道刘迦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些。他说话总是有着温柔干净的质感,符合李响认知里从南方水土生养出来的人。


“做老师很好。”


“嗯,我想以后还是会一直当老师。不过,如果有好的活动,或者节目,可能也会去参加。”


他很少如此认真地讲到以后的打算,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太少谈,所以才会想把当下的一分一秒都拆着过。但过了今晚,这样的时间很少了。


“我想多尝试些舞蹈以外的事,各种各样的事。”


“比如呢,像唱歌?”


“都有兴趣。唱歌,主持,演戏,模特,当然也要继续跳舞,跳不同的舞,我就想什么都去试一试……是不是有点贪心了?”


“那还是贪心些吧,贪心些好。”


“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?”


“我这不是应和着你在说吗。”


刘迦说着笑了两声,而李响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小仓鼠。


他们又接着聊了些别的事,聊今晚的演出,聊舞台。买回来的宵夜吃了个空,他们站在阳台上继续聊天,长沙的夜风不比海南,呼呼吹上一会儿就冷得受不了。


刘迦说进屋吧,两个人躺在床上依旧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。李响问他:你困了吗?刘迦摇摇头,便又接着讲。


从再遇见到现在,加在一起说的话少之又少,也许是注定要人释怀,便在今晚多说一点。李响想,就算以后不再见面,至少现在能把该说的话都说个遍。


关了灯后,李响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,就这样很久之后,他好像听到刘迦喊了他一声,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声,那边也就没了动静。




从电视台回去酒店时,坐着的车上放着轻快的歌。李响侧目看着窗外,夜深人静的街道连时光都愿意停滞,他们却想要使劲地推着对方往前走。


李响想,他确实为刘迦心动过。练舞时拥抱,舞台上相互紧握的双手,在有阳光晒着的地板上睡一觉就能得到的美好明天。他依旧会向往。


但他最后也说了,我们之间真不必这样。



那天的太阳落得太早

那天黑夜来得太急

我在夜里凝视着你的眼睛

明天又要分离


最后我们没有在一起

没有在一起

好在我们已反复练习

习惯了分离


抱歉许下的诺言

要随着年华老去


故事的结局 我还是我 

你也还是你



刘迦的飞机在上午10点,从酒店赶去机场还得将近一小时的车程。他侧头看向另一边,李响裹着被子不动声响,他便尽量小声起来。


收拾好一切,刘迦又在李响床边看了一会儿。他睡着时身体微微蜷缩起,半张脸埋在被子里,睫毛处看不出是阴影还是黑眼圈。但刘迦知道他相当累了,他总是难得可以睡上那么会儿时间。


刘迦没有打扰他,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门。听到响声,李响才从被子里探出头,盯着已经变白变亮的天花板,他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。


离开的人不会折返,就像时光一去不复返。


李响说,那我们下次再见吧。


下次,下个舞台再见吧。


刘迦说,好,下次再见吧。



好在当时年轻的我

爱过年轻的你

也许某天 当回忆涌起

但我们已不再年轻



机场里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:送别的,依依不舍;接机的,翘首以盼。这是拥抱发生最多的地方,诉说着爱,希望,团聚,离别。


有些人就是这样。当年华老去,没有在一起却依旧能读懂彼此。这也是一种期盼。


候机室的高音喇叭响起,刘迦踏上了往南方的归途。


李响把被子卷了个边包住自己,终于有了些困意。



end.



【题外话】

“妒”在之前的设想中就只剩下一篇结尾,貘一直没写,我就问她结局是什么样的。貘说是个be,我说好吧,那我大致就能猜到了。我把猜想告诉她,她说对。

后来决定给妒补上结局,我就跟貘问了些原定的细节。貘的前文写得极好,我又从没写过be,所以多少有些忐忑。写完后拿给她看,貘叹着气说了句“刚刚好,刚刚好的惆怅。”那我想这个结局应该是没有脱离她原本的设想。

唯有一点,貘说“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,感觉你写的挺放下了,我可能本来想要再惨一点。充满不舍但是不得不放手”、“不过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,适合一个故事的结尾,就是分手了放下了。”

所以,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,希望曾等过结局的人都能看到它。




评论(6)

热度(23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